洗手间的灯光惨白刺眼。
舒弋撑在台前,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。镜中的少年眼眶发红,呼吸紊乱,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崩溃。
——时予用了他的皮肤。
——还带着他的签名。
这几乎是一种公开的……悼念?可是,为什么?
水龙头开到最大,水流哗啦啦地冲刷着陶瓷面盆。舒弋将脸埋进掌心,任由冰冷的水浸湿袖口。他需要冷静……
"你还好吗?"
舒弋猛地回头,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瘦高男人站在洗手间门口。正是观众席上坐在前面不断回头看自己的那个人。
见舒弋并不说话,来人赶紧解释道,"别介意,我只是刚才坐在你们前边,听到了你对比赛的预判,很专业!"他语气一顿,"你也是职业选手吗?"
舒弋擦干脸上的水迹,警惕地回应:"只是普通玩家。"
男人笑了笑,递上一张名片:"我是NCG俱乐部的青训教练李斯明。有兴趣来试训吗?我们青训队正在招人。"
名片在舒弋手中微微颤抖——又是NCG。
他伸手将其递回,"谢谢,我不打职业。"
李斯明却没有接,反手推了回去,"别呀,你先留着。我们也招陪练和助教,万一哪一天你有别的考虑呢?"
舒弋看着手里的名片,忽然有了新的思考......
——
从洗手间走出去,舒弋并没有立即返回观众席,他倚靠在大厅门口。解说的声音和着里面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,断断续续传来,夹杂着‘时予’‘Timeless’这些字眼。
舒弋靠着墙闭上眼,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
2023年,利雅得。
沙漠的热浪隔着窗子扑面而至,舒弋蹲在酒店卫生间的瓷砖地上,额头抵着冰凉的马桶边缘。他的胃里翻江倒海,喉咙火辣辣地疼——中东的水土不服几乎要了他的命。
"舒队?"艾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"NCG的人约了训练赛,还等吗?"
舒弋强撑着站起身,用冷水拍了拍苍白的脸:"我马上来。"
走廊尽头传来一阵笑声。
舒弋推开门,看到NCG的队员正聚在电梯口。时予站在最前面,穿着剪裁考究的白色队服,领口微敞,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。他正低头摆弄手机,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。
"哟,MIMO的终于舍得出来了?"NCG的辅助调侃道,"还以为你们怕了。"
时予这才抬头,目光扫过舒弋发白的嘴唇:"你不舒服?"
只是听这人说话,就能让舒弋心头火起。他挺直脊背:"开始吧,别浪费时间。"
训练赛打得一塌糊涂。舒弋的手软弱无力,注意力也根本无法集中,几次低级失误导致团战溃败。最后一波关键龙团,他的惩戒竟然慢了一步,被时予轻松抢走。
"MIMO的野王今天没睡醒?"NCG的射手嗤笑,"这是要把EWCG冠军拱手让给我们吗?"
训练室里一片哄笑。时予没说话,只是靠在椅背上,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。那种居高临下的沉默比任何嘲讽都令人难堪。
——
舒弋回到酒店房间休息,又吃了些战队经理送来的药,才感觉好了不少。队友和教练都出去吃饭了,自己一个人闲来无事,走着走着就来到酒店天台上。夜风裹挟着沙粒拍打在脸上,远处霓虹闪现,高楼交错。
舒弋扶着栏杆漫无目的的向前,渐渐听到远处传来的熟悉声音——
"MIMO的人真够猥琐的。"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说道,"长相和打法都这样。"
舒弋僵在原地。那是NCG辅助选手豆子的声音。
"咱们KPL战队有几个和他们亲近的,大家都看不上。"
"昨天晚上看到他们队的阿力,"另一个队员接话,"大晚上鬼鬼祟祟地溜出去,拿了笔钱回来,不知道干什么勾当。"
"别是出去卖的吧,就他那个样子?"
其他人一阵哄笑。
然后,他听到了时予的声音——
"确实。"
......
舒弋攥着栏杆的指节发白,简单的两个字,却像刀子一样扎进他的胸口。他再也听下去,转身头也不回地冲下楼梯,耳边嗡嗡作响。
原以为时予虽然高傲,至少会尊重对手。现在看来,NCG的太子爷骨子里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——傲慢、刻薄、目中无人!
这种愤恨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对战当天,舒弋使尽浑身解数,想要把NCG斩落在利雅得的赛场上。然而现实如此残酷,队友接二连三的掉点,让整场比赛毫无悬念,现场嘘声一片。
比赛结束,胜方主动前往败方座位区握手,舒弋惶惶然地站着,脑子还没从对战中撤回来。
NCG众人在镜头前维持住了基本的素养,尤其是时予,在和自己握手时明显停留了一会儿。